一
“你什么时候发现我是卧底的？”
我跪坐在大将军唐越的营帐中，而唐越则慢条斯理地吃着我端来的佳肴。
没错，我是凉国派来的卧底！
虽然这并非我本意，却是事实。
今日我与往常一般将做好的美食端给唐越，他吃着饭时突然问我，“你到底要潜伏到什么时候？”
“啊？我……”
我一时不知做何反应，因为我早已忘了我是来当卧底的了。
于是我问唐越，“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是卧底的？”
唐越随手拿起手帕擦擦嘴，往后一靠，说话言简意赅，“第一次。”
“什么第一次？”
“第一次见你！”
“不可能，难道我不美吗？”
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女子，我在凉国接受过严格训练的，哪次以女装示人，凉国的士兵不是看直了眼？怎么可能第一次见面就被唐越识破了呢？
我不服，我睁大眼睛看着唐越，希望他给我个满意答复。
唐越也不负我所盼，依旧言简意赅，“你有喉结！”
但是，我不太懂，所以不懂就要问。
我说，“什么喉结？”
唐越似笑非笑，突然倾身至我跟前，炙热的气息喷到我脸上，修长的手指抚上我的脖颈，在一个凸起的地方磨蹭着。
“这里！”
随着唐越的动作，我感觉我身体在颤抖，不自觉看向他的脖颈，他凸起的喉结时而滚动。
唐越很快便收回了手，我有些不舍。
我看向唐越，“所以，你发现我是男子，才留下我的吗？”
“所以，你不喜欢女子？”
唐越嗤笑一声，没有回答我的问题，问道，“你到底想做什么？有什么目的？堂堂凉国派来的卧底，不会只是为了确认本将军喜欢女子还是喜欢男子吧！”
“我……不是！我是来报恩的。”
“报恩？”
我问唐越，“将军可记得凌云山？”
唐越神色不动，“当然，贼寇为祸百姓，被我军一路追至凌云山，并一举歼灭。”
“那将军可记得自己在凌云山救过什么？”我又问，且不放过唐越脸上的任何表情。
唐越一本正经道，“在山下时途经一村落，一只小黄狗贪吃掉进了粪池，是我用内力将它救起的。”
“还有呢？”我一脸希翼地看着唐越。
唐越思考了一会，说道，“二柱偷看别人洗澡，被村民追着打时是我救的他。”
唐越莫名其妙看着我。
我有些着急，脱口而出，“你不记得你曾救过的小狐狸了吗？”
我紧紧看着唐越。
他沉思了许久，摇摇头，“并无。”
“有，我被挂在树上，无法挣脱，是你把我放下来的。”
唐越听后，侧头看向我，缓缓说道，“那只又灰又黄，又不会爬树的松鼠？”
听完唐越的话，我又欢喜又气急。欢喜他想起了我，又气他说我像松鼠，同族是这样，就连……连恩公也是这样！
二
红狐生来便是狐族中最尊贵的存在，偏偏我是个例外。
虽生为红狐，却与红狐毫不相似，所有同族都不喜欢我，都认为我是不详的存在。
父母起初还能护着我，后来，狐族引为圣物一般的观山石塌了，狐洞也被大水冲毁，所有同族都觉得是因我的缘故。
族长给父母下死命令，要么我们一家脱离狐族，要么我死。
于是我被放弃，被驱赶至无望崖。
许是我命不该绝，在崖底奄奄一息时被进山采山果的和尚救了，他将我带回庙里。
庙里很多和尚叫他师父，于是我也叫他师父。
我随庙里的和尚吃素，吃野果，听佛经……
师父对我说，“你是个有慧根的狐！”
我不知道什么是慧根，我想肯定是好的。因为我见过，说不好的话时，它们都面目狰狞。
我喜欢那座庙，没有人欺负我，他们对我都很好。
只是后来我师父去世了，后来的和尚也去世了，新的和尚来，旧的和尚死去……
我在庙里住了近三百年，直到一群穿着一样的人冲进来，将所有和尚都杀了，庙也被烧了。那时我已修炼了一身法术，但师父告诫我，不可杀生，所有和尚都曾告诫我，无论如何都不可杀生，甚至他们死去的最后一刻都在告诫我。
于是我又变得无家可归了！
我在山林中游荡，不知过了许久，我又回到了狐山下。我被几只小狐狸发现，它们驱赶我，戏弄我。
虽已过了几百年，我变化却不大，依然皮毛灰黄，身姿瘦小。我法力比它们强，但我不敢用，怕引来其它狐族，也怕引来天罚，我不喜欢麻烦。
它们用藤蔓将我绑起，将我倒挂于树上，后来我就遇到了唐越。
唐越骑在高马上，手中的刀一挥，我就到了他怀中。
唐越捏着我两只耳朵将我从他怀中提起，对我说道：“真瘦！”
他手一挥，我稳稳落在地上，我回头看唐越，唐越也看着我，说：“身手倒不错。”
我记住他了。
三
我一路跟着他，听人类说他是云国的大将军，骁勇善战，保家卫国。
我不懂，但我知道那是好的，因为人类这么说话的时候面目和善，与师父一样。
我想靠近他，报答他。
因为我不听师父话时，师父就会说，“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，而我听话就是对他最好的报恩。”
但军营严防死守，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办法进去。
我修为即将大成，皮毛也变得火红火红，比任何红狐都要亮。
在我最虚弱那几天，被人类抓住了，将我献给凉国将军，养为宠物。
终于，在凉国军营七日后，我修为大成，幻化成人。
我想回去找唐越，我将一块木头变成我狐狸的模样留在军营。
在我准备离开时，我听到凉国将军与云国城守密谋，想要送一名女子给唐越，并趁机盗取云国战图。
我想我找到了可以接近唐越的方法了。
我化为红装，接受凉国的训练，成为他们最满意的卧底。
我终于见到了唐越，他比我第一次见到时还要高大。我在军营中近两个月，我为他做饭，补衣，他说我补的衣服完美得像新的一样。
我很开心，终于可以报答唐越了。
若不是唐越提起，我早已忘记凉国的事。
唐越坐在我对面，眼神一闪，向我丢来一块手帕，“既是男子汉，哭什么？擦擦！”
“我才不是男子汉，我是最尊贵的红狐！”
我红着眼看唐越，他双手举起，“行行行，红狐，你最尊贵！”
“你不信我！”
我自知唐越不相信我，于是我变出火红的狐尾，伸到唐越面前，说道，“你摸摸，热的。”
唐越却猛然站起身，神色微变，“你真是狐狸！”
我怕他误会，连忙收起尾巴，解释道，“我真是来报恩的，你救了我，师父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。”
“你师父是谁？”
“就是救我的和尚啊。”
“嗯，我知道了，如今你也报恩了，可以离开了。”唐越说。
“不要，你不要赶我走。”
我以为唐越要将我赶走，我猛扑进他怀里。
从前师父生气时，我就扑进师父怀里，师父会慈爱地摸着我的头。
唐越的怀抱比师父的怀抱暖和！
但是唐越很快将我推开，微卷的拳头捂嘴轻咳，说道，“搂搂抱抱，成何体统！”
“可我以前也是这么抱着师父的。”我试图狡辩。
唐越面露严肃，“以前你是狐，如今你是人，怎能一样，日后不准这样抱着别人，可知？”
“日后不准穿女装，没有我的命令，不准离开我营帐范围。”
“不能告诉别人你是男子，更不能与别人说你是狐，可知？”
我点头如鸟啄食，“是，我听将军的。”
师父说过，听话是最好的报答。
四
自那日之后，我换回男装。
我的存在军中许多人都知道，但真正见过我的只有唐越的几位亲将。对于我以男装示人，只道是女子在军中多有不便，避免扰乱军心，于是我日后只能着男装，但知道我是真正男子的只有唐越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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